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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根(短篇小说)_1

2022-04-28 12:55:51 来源:采曲文学 点击:10

在喜鹊窝这个小地方,有一个人是很有名气。他的名字叫申聏。他生着一副南方人少有的体型,用虎背熊腰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。他的脾气也跟身板有些儿相似,蛮横而粗暴,动不动便想用拳头来解决。只要他大拳在半空一挥,顿时对方就噤若寒蝉,屁滚尿流了。当然,也不是没人挑战他的威严,倒是有那么一位外乡人。

那人体型与他不相上下,唯独遗憾的是个子要矮他一个拳头。听说这个挑担郎要与他比试比试,村子上下的人是喧声如沸的,可谓是人山人海了。擂台就摆在村子中间的那块打麦场。当然,少了敲锣打鼓,也自然没有裁判,以及双方的帮手。

挑担郎平素是极其温和的。喜鹊窝上下的妇女们是很喜欢他的。因为女人们的梳子啦、别针啦、顶针啦、篦子啦、头巾啦、挂坠啦、手镯啦、橡皮筋啦、腰带啦、围腰、袖套啦等等,在他那两个篼箩中都应有尽有。每一次他来,手里的拨浪鼓咚咚咚响起,喜鹊窝的女人们就奔走相告,鱼贯而出。主要还是他为人比较谦和,货物的价格都甚是合理。有时差上两三毛钱,他笑呵呵地说:算了,先拿去用着,下次再拿。

真的啊,那下次不要忘记跟我讨要哦!

村人们围拢起来,熙熙攘攘,摩肩接踵的,人头攒动着。他们大都抱着一个念头——申聏太霸道了,早该被人收拾。不只是乡里乡亲这么想,就是他那近六十岁的父亲也是这么想的。就在半年前,因为烧炭的问题,他那老脸就曾被申聏拍了一巴掌。半年过去了,只要想起儿子那巴掌,他就撕心裂肺的疼。

挑担郎要与申聏较量,不是无缘无故的。这事还得从半小时前说起。挑担郎摇着拨浪鼓,咚咚咚的鼓声与行走的嗵嗵嗵声传进了村庄。刚从茅厕探出头的申聏见着熟悉的身影,肮脏而肥胖的手指抠了一回耳朵,挠了挠横七竖八的头发,突地,计上心来了。

他站在山墙边了,向他摇了摇手。他在弯腰挑选着了。不大一会儿,来了四个半大的孩子也弯着身子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。就在申聏觉得自己浑水摸鱼能蒙骗挑担郎后,一把梳子极快地消失在了他的袖口。挑担郎是看得清清楚楚的,再说行走江湖也不是一两日了。他就笑呵呵地说:

把你拿的东西放回来吧!

貌似被冤枉了,申聏把挑担郎搭在肩上的手挡开了,脸色不悦说:

谁拿你的了!你的哪只眼睛看见了?

就在左手袖子里,你不要装。

我不装,你哪只眼睛看见了?

争吵了许久,申聏死活不承认,在恼怒之下,他的拳头就扬了起来,碗口那么粗大。

申聏觉得很是奇怪。他昂起头往周遭看了看,密密麻麻都是人,大家都把眼睛瞪圆了。在他有限的三十年记忆中,这种盛况是从没有出现过的。就算是那些耍把戏、变魔术、舞刀弄枪的人来,也是仅有一半的人哦。他就琢磨着拼个半死也要逮住这个机会——扬名立万。

挑担郎环顾了四周。他从众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温情,看到了要好好收拾这个恶霸的念想。因为,随着来的次数多了,他就零星地从女人们的口中知道这个屠夫样的人,大家都对他恨之入骨。他也就觉得自己不是在为自己的私利了,而是为了大众而宣战。是的,他要好好地给这个凶神恶煞点颜色看看。

正如一切著名的与不著名的决斗场面。先是俩人脸上青筋暴露,紧接着是攥紧了拳头,再后是大步流星往前冲,嘴里吼着只有畜牲才会发出的嚎叫。这时的喜鹊窝,万籁俱寂,就等候着他俩拳头碰出的火花,脸上溅出的鲜血了,还有就是垂死的挣扎了。

果然,不负众望。俩人的打斗很是精彩。先是,挑担郎头往右偏,躲开了申聏那百斤重的轰然而至的拳头。一拳打空,等于是开门不吉。申聏紧接一个左摆拳就飞来,挑担郎就在要擦着自己的刹那,两膝微曲,身子顿时矮下去了一大截。他的拳又落空了。这时的申聏怒发冲冠了,拳头不行,他开始施展脚上的功夫,一个正蹬就扑面而去。说时迟那时快,就在脚几乎触到他的胸口,挑担郎往左退了一步,身子跟着腾挪开。

大家看得瞠目结舌了。

申聏气喘兮兮,招式已不见稳当,变得混乱了。可他并未表现出力乏心虚来。而是变本加厉,左右直拳一并猛扫过去。挑担郎不再躲闪,却见他轻巧架起两手,左右格挡开来。他的一只手随即被挑担郎抓在了手里。在申聏暗自念叨着糟了时,只见挑担郎的拳头已像柄大锤砸向了他的小腹。就那么轻巧的一拳,申聏倒在了地上,嘴里发出嗷嗷嗷的惨厉之声。他想撑地而起,可激烈的疼痛已消去了所有的力气。

躺在地上的他眼睁睁看着挑担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屈身向在场的村民们鞠了个躬,而后大步流星走到自己的货担旁,挑着担子往村外走去。嘴里哼着云南的小调。

村人们不哄而散了,走远了,两三个人说开了。

这狗日的这回该长记性了。

要是能收敛点都好。

吃屎的狗咋改得了吃屎的路哦!

就在当晚,申聏忍着剧痛要上楼去。妻子拦着他问:

惹了这番罪受,你还嫌不够吗?

我要把楼上那铜炮枪找来候着这狗日的,哪天要是他来,我肯定让他半死不活。

你非要闹出人命才行?

咋了?闹就闹了。甭管。

妻子是大凉山深处的一个温柔之人,生着一双水灵的眼睛,一双纳鞋绣花的手,心地善良着。当她看着丈夫怒目圆瞪,黑铁嘴脸,就走开了,跑到凳子上暗自落泪。是的,要是她再阻挡他,他的耳光就会打来。她已经习惯了忍气吞声和家庭暴力了。

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,申聏都虎视眈眈地守候着猎物的到来。可挑担郎始终不见踪影,更不要说传来拨浪鼓的咚咚声了。就这般,由细雨绵绵的春末,一下子到了夏日炎炎的季节。树上的蝉嚷着人不能午睡。

也就是在夏日了,申聏才意识到自己废了——搂着媳妇那玩意儿耷拉着,不顶用。正是在蝉声中,他想起了那个挑担郎那重重的一击。他有要把他生吞活剥的心了。只见他把媳妇猛地一推到了墙边,自己坐了起来,嘴里咒骂道:

龟儿子的,老子得着你,定要你碎尸万段。

你恨谁呢?

还有谁,就是那个挑担郎。

这么长时间了,你还不解恨,到底咋了?

硬不了了。

啊……

这时,媳妇猛然醒悟过来,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不行了,原来,原来是打着了。她就悲痛起来了,要弯身来看个究竟。申聏抓过被子来盖住了,像一头发疯的野猪,眼里冒着火星。她背靠着床头,尽管平素很讨厌眼前这个男人,可他要是真不行,那可咋办呢?她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,在床上碰见的尴尬了。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滑落。

就知道嚎丧!

她不哭了,忍着。手在眼眶上擦拭着。

那咋整呢?

能咋整!

其实,申聏还不到而立之年,膝下尚有一女,现今正好三岁,受母亲的影响,长得眉清目秀,皮肤水嫩嫩的。就在与挑货郎较量的前一日,他窝在床铺里就与袒裎的媳妇商榷着要播种的事情。据他说,现在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,再生育一个胖小子是没问题的,要是再往后拖啊,可能就困难了。媳妇倚靠在他滚烫的胸膛,仔细想来是确实是这么回事,就啧啧称赞道:

是啊,要是再有个儿子多好啊!老了就不愁没人供养了,省得以后受人小觑。

咋不是咧!所以啊,在你把这几天过了,我们就捣弄捣弄。

好啊!

媳妇猛地在申聏的脸上亲了一口。申聏把媳妇搂得紧紧的,就差合为一体啦!

谁料,一天后,竟然发生了这个事件。

在喜鹊窝多了个酗酒成性的人了,他就是申聏。当觉得自己成了废物后,他自甘堕落了,抱着酒瓶就能喝上一天。不到烂醉如泥,不肯罢休。身体上的舒爽甭提了,主要是根苗断了。断了,就再也不会生长了,不像韭菜,越割越旺盛。萎靡不振都是小事了,他巴不得跳到酒坛中永世不再出来,甚至是想死的念头都呼呼闪过。

开始,村子里因为没了蛮横之人,大家一片心生雀跃。可当一个醉醺醺的人总是在房前屋后碰见了,他们又觉得这人挺可怜的。是啊,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,有什么仇恨是不能化解的,再说了又能有什么样的冤仇大恨呢?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。于是,村里的人由开初的逃避和漠视,继而对他进行怜悯和开导。

聏儿啊!不能堕落啊,我知道城里有个老中医治疑难杂症特管用,要不你去试试看!

聏儿啊!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,你不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。

聏儿啊!我后家有一剂祖传的秘方,要不抽个时间跟我去讨讨。

这酒啊,不能再喝了,会要了命的。

……

当村人们在说着,他的媳妇站在一旁以泪洗面,嘤嘤啜泣。

接下来的日子,原本并不算富裕的小家庭,更加穷困潦倒了。但妻子还是想尽各种办法医治丈夫的病。尽管很多时候难以启齿,可一想到他所遭受的罪孽,就心生悲痛,好不痛苦涕零。真巴不得能匀一些在自己的身上。

原本心地善良的她,也暗自怨恨挑担郎了。是啊,收拾收拾就行了,何必动他那命根子啊!那玩意儿是随便就能动的,这可是关系到传宗接代的要事哦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她要去找他拼命去。至于在何方去寻找他的踪迹,她又没什么良策。她的身体就一天天消瘦了,脸上日日缀着忧愁。

一天。明媚的日光照在屋檐上。蓝蓝的天空映在脸盆里。飞来又荡去的鸽子把哨音暂时搁在了申聏家的门前,在烂洗脚盆上盛开着的水仙花,直挺挺地昂着头,香气弥漫在了院子里。申聏手持着酒瓶又在喝酒了,可见着妻子枯黄的脸蛋消瘦的身影,让他大惊失色了。他说:

你疯了吗?咋能这般啊!

是啊,我疯了,我还不是为了你而疯的。要是当初你不为人蛮横粗暴,见谁不顺眼就攥紧了拳头,会落到今日的下场吗?你看看这个家还像家吗?都跟猪窝狗窝一般了。我能不疯吗?

这都是我造的孽啊!我这是自作自受。可你何必如此呢?

你不好过,我们能好过起来吗?你一家之主都成这样了,顶梁柱子都歪斜了,我们能安生吗?

我……我……

申聏倚靠着墙壁放声大哭了起来,酒瓶也从手中脱落,砸在地上,啪的一声,瓶子虽未摔烂,里面的酒却淌了一地。

妻子走近了,伸手去安慰他。他一抱就搂住了她,哭得更凶了,嘴里冒着:

都是我害了你们,都是我害了你们……

她哪里还忍受得住,心里早就悲痛交加了,眼泪顺着脸颊直淌,泣不成声。

在家里的姑娘听到父母都在院坝里哭着,就奔跑出来了,到了他俩面前,也跟着哭了。

一家三口都成了泪人儿。

喜鹊窝这村子本来就小,人口也不算多,新鲜事儿更是少见。

村人闻之,都奔走相告,以为是发生了爹死娘亡的大事了,都想挤进了他家的院子,要看个究竟。岂料,见是一家三口搂抱成一团在放声大哭着。眼泪浅的人,被这一场景感动了,稀里哗啦跟着淌眼泪;眼泪深一些的,脸上也起了浮云,黯淡了下来。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他家院坝里了,开始还嚷嚷着,后来就寂然无声了。

申聏给村人改头换面的印象,是在深秋了。

那天,邻居张三正牵着两头牛要出门,不知道什么缘故,突然小的那头一尥蹶子,横冲直闯便飞奔而去。张三见势不妙,呼喊着:牛打脱了,牛打脱了。可又不能放了手里的绳子去追脱缰的牛。就在这时,申聏从厕所中急匆匆跑出来了,两手还在提着裤腰,问说:从哪里跑了?张三很意外,突然听到申聏的这个问,但还是半信半疑地把手指向了北边的路。哪曾想,系紧了裤腰带的申聏野马一般狂奔而去,就在他的身后起了翛然自若的灰尘。

在张三的心里,自从记事以来,申聏是从来不会管闲事的,反而惹事情倒是屡见不鲜。可刚才这一举动确实让他对申聏有了些好感。他对申聏只有记恨的,一直以来。因为申聏因身体壮力气大,从小到大,欺负他整整几十年了。但好感只是一时半会的,马上他就想要是这劣人把他的牛追赶了有去无回呢?这样的事情申聏这驴日的又不是没有干过。他的额头沁出了些冷汗。

他的媳妇跑着出来,赶紧把手里的绳索交给了她,就跑去追了。

他的心里忐忑不安着,即希望申聏能狂飙似的把牛追回来,又牵挂着牛跑了没影,申聏反而幸灾乐祸。可以说,两幅画面在争斗着,忽而这个占上方,忽而那个又占了鳌头。就在他快跑出村子时,申聏牵着牛回来了,气喘兮兮的。申聏道:

这牛还真能跑哦,准是头好牛!

咋不是呢?只是……

可能脚上踩着尖锐的东西了,我看着有血迹,你快牵回去处理下吧!

张三有些儿傻愣愣的。申聏把绳子塞到了他的手里,方才意识到这是真的,不是在做梦。

多亏你啦!要不还真是……

说哪里的话哦,乡里乡亲的,这点儿小事情也能配说上个谢字?

申聏掏出烟了。俩人点燃了烟抽着。

就在这件事后,张三觉得申聏变了,而且是往好的方面变化。于是逢着个人他就要把自己的牛打脱的事说说。他才知道不只是他一人在觉得申聏变了,而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觉得他蜕变啦!

你还说这个,那天我差点摔着,要不是他啊,现在早躺在医院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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