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香一瓣-- 张福娟：你不在，年空了

张福娟

年来了，你不在。

你不在，整个年都空了。

我在空等里，心，碎成一片又一片。

千里黄云白日熏，北风吹雁雪纷纷。这个时候，此年近，彼年远，犹如我站在奈何桥的这端，而你在那端，痴念冥想中，成为永远无法相见的距离。

大街小巷张灯结彩，挂红添绿，一派繁华盛世，歌舞升平的景象。快乐的人群自快乐着，我游走其中，好像缺了半叶心肺，少了半缕魂魄。他们的快乐和我无关，我的忧伤也没人懂得。

我站在无法泅渡的心路上，眼泪扑簌簌往下落，似六月的狂风带来骤雨。

那年，年近。你六岁，正是懵懂无知的年岁。

家人们特意给你裁治了一套新绿衣，你穿上它，往那一站，就堪堪一个童子落凡尘。紫红的一把气呱得拿在手，走到哪儿，哪儿就是烟花自在明，炮珠自在响。

你不小心，呲燃了老墙根旁的一堆干柴火。我们呼啦啦地上去灭火，用脚踩，用手拍。站在旁的你，笑的不知天高地厚，事事皆欢。

你不小心，呲燃了自己的新衣裳，我们呼啦啦围上去，看你有没有被烧伤。看着衣服上几个黑洞的你，笑的岁月静好，山河无恙。

往事一幕幕，伤心一幕幕。

那年，年近。你八岁，正是景年盼年的年岁。

妈妈，明天咱要起的早早的，在咱庄第一家放炮，第一家下饺子，好不好？

你趴在母亲的膝头痴缠道，好不好吗，妈妈？

你把母亲晃得直笑，眼里的灯火碎成一星一点，好——好——好！明天咱都早起。

年夜的钟声刚过，你就从床上爬起来，前院后院的喊人。

爷爷，奶奶，快起床，月亮爬过树梢梢。

爸爸，妈妈，快起床，淘淘小子无处逛。

姐姐，姐姐，快起床，穿上全身花衣裳。

年，带给你的所有希翼，兴奋，都被我们的推脱借口打破——天太冷了，起这么早干嘛？————别慌，在睡会不晚！

夜晚如旧的静寂了，你不在叫嚷着让我们起床。等大家起来一看，前院后院的门画让你全部撕了个精光。

爸爸的皮带毫不留情的落在你的身上，委屈地哭声惊扰了咱家那年的好梦。爷爷奶奶的牛死了一只，爸爸妈妈的猪丢了两只……所有的事情都在不顺中碾过。

后来家人有时说，是你撕了门画，冲撞了神灵；有时说，是你的哭闹招来了霉运；我却想说，你是委屈的那个。

往事一幕幕，伤心一幕幕。

那年，年近。你二十八岁，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。

你静静地躺在笼翕里，被父亲捧回了家。一家人，有的抱着你的骨灰盒哭，有的抱着你的照片哭，有的抱着你的衣物哭……撕心裂肺地哭声撕扯了天上的云烟，化成朵朵雪花落下，冰封成一幕幕伤心过往，让人无法自拔。

你不在，年空了啊！整个年都空了。邻家欢声笑语，咱家静寂无言；邻家鞭炮声声，咱家枯枝残残；邻家红灯高挂，咱家门庭无颜。

你不在，年空了啊！整个年都空了。我多想抱抱那个穿一身绿衣，手拿气呱得的你；我多想亲亲那个喊全家起床过年的你；我多想看看那个风华正茂的你！可是什么也回不去了，留下一腔殇情，把心绞成一片又一片。

你不在，年——空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