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军警】娃娃亲（小说）

娃娃亲

文\\\\致橡月泊山

一

过普查寨村，翻过鹿青山，在走几公里山路，就到了七家村。七家村顾名思义只有七户人家，七家村在大山的怀抱里，后面是一片原始森林，左边有一座小山叫月亮岩，山弯弯的像一勾淡眉似的残月，山上还有几只猴子，傍晚时分还能听见猴子的声音。七家村位于半山腰间，在山的谷底有一条半干旱的小溪，在每年七八月份，雨水丰盛时，小溪就有了溪水，村里的孩子就会到小溪里去游泳；旱季时，孩子们就拉着牛去小溪里放，七家村的周围有着一万无际的山地，一万无际的山地里过多的是包谷。七家村总共只有五十多口村民，他们的思想好像还处在原始？我不清楚，是原始？为何又和我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呢?

五十口人住在七间土房里，每间土房很大且宽广，跟后面的原始森林一样深邃，晚上他们要不在小油灯下谈谈聊聊，要不就在月光下玩玩跳跳。七家村里头有一群可爱的孩子，大的十五六岁，小的刚刚五岁。其中五岁的两个孩子一个叫思思，一个叫天宝，他们是村里最小的孩子，在风雨里玩大，晒大的，是男孩还是女孩从外表上基本难以分清。十四五的孩子们晚上喜欢到月亮岩上去唱山歌，有时思思和天宝也跟着去，他们抱在一起玩，玩的比唱山歌的哥哥姐姐们还快乐。有一个叫牛宝的哥哥过来对天宝说：“天宝，你那么喜欢和思思玩，你愿意娶她吗？”“什么叫娶？”天宝抬着头看着牛宝。“娶，就是和她在一起，一辈子在一起，一起睡觉，一起吃饭。”天宝一听，乐了，就嚷着说：“我要娶思思。”回家后，牛宝跟父亲说我要娶思思，哭着，嚷着。父亲觉得这也很好，让思思和咱家的天宝结成娃娃亲，和自己以前一样。于是和思思的父亲商量，思思的父亲同意了，两家结成了亲家。在三月三两家请了亲朋好友来喝定亲酒，思思的父亲知道普茶寨的村长，村长也有个女儿和自家的思思一样大，思思和天宝定娃娃亲那天也请了村长家。全村五十来口人加上外地的好朋友一共一百来口人，八人，十人一桌，喝酒的喝酒，说笑的说笑。思思和天宝在十人一桌的大桌子下玩捉迷藏，天宝一不小心把头撞到了桌脚上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，思思在旁边哈哈大笑。“看着今天的小主人哭的甜甜翠翠的，小媳妇却在旁边笑，这妻不疼自己的小丈夫。”全村人和外地人都笑了。知道今天来了个村长，全村人希望这村长能讲几句话。村长没有推脱，于是拍拍胸膛，慢慢说道：“很高兴能来参加思思和天宝的好日子，我带了几本书来给思思，这书是我小女读一年级时用的，我托人多弄了几本，这书是彩色的，有图画的，送给思思，人说女孩读书可以培养气质；我还带了一套小军服给天宝，人家说男人穿上军装会更有魄力。还有……等有机会，我想办法让七家村能用上电，点上白炽灯。” 所有的人都鼓掌，都在议论着，他们中大部分还没有见过什么是彩色书，什么是电。也没见过穿上军服的人。村长的女儿秀秀拉拉父亲的衣角，轻轻说道：“父亲，什么是大喜的日子？”村长微微一笑说：“这大喜吗，就是值得庆祝的日子。”“那我们庆贺什么呢？”村长默默的不知如何说，这时思思轻轻地走到秀秀的身边，看着秀秀穿着的花裙子，满心的羡慕。然后问道：“秀秀，刚才听到什么书，书是什么？”“书呀，我也不知道，我只知道书里面有很多的文字还有一些图画。”这是思思第一次听到什么文字和图画的事，于是她迫不及待的把村长送给她的彩色书，快快的翻了又翻，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，只是那些图画下的黑漆漆的像蚯蚓一样弯弯的东西什么也不像，她看不懂，她马上问秀秀：“这些黑黑密密的什么也不像什么都像的是什么？”秀秀说：“老师说这就是文字。老师还说文字可以记载我们的历史，生活……。”秀秀把手伸到思思的手心上，轻轻的画了几笔，说：“这心上多个田就是你的名字呀。”“心甜就是我的名字。”思思嘴里念着，一下子对这些文字和图画感兴趣。天宝则匆匆忙忙的穿上军衣，戴上军帽，活像一个军人，和几个孩子闹着，大人们乡亲们喝着酒，思思看着书，皆大欢喜！

二

思思和天宝结成娃娃亲后，两家的关系更好了，一见面就高喊亲家。日子好，思思和天宝也很好，他们一起去小溪里游泳，一起去放牛，摘核桃。这核桃是他们村的特产，那核桃又白又大，也很容易搬开。

半年过去了，思思把秀秀他爸送她的书的图画全都看完了，可是她总是看不懂那些字，就为这——一个六岁多的女孩居然会毫无理由的不快乐。

过年后的一天，村里人叫大年过初一，有孩子要带到县城里去玩，思思和天宝由思思的母亲带到县城里去，他们一路经过普茶寨，就去了秀秀家。思思和天宝叫秀秀一起去玩，思思说：“秀秀呀，跟我们去县城里玩，好吗？”秀秀回答道：“我还不能去，要把老师布置给的作业做完，我过几天就收假了，不然母亲要罚我。”“做作业，什么叫作业？”“就是写字，你看把字写在方框里。”思思不说话了，静静的看着秀秀，然后用手抓着小辫子，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敬意和无穷的羡慕。一个孩子对知识的羡慕。那一天思思一句话也不说，母亲买什么给她，她都不要。天宝呢看上了那塑料的小手枪，思思的母亲买了一只小手枪给他，天宝拿着枪，把自己当成了手持枪的小军人，乐的像吃了蜜，他的这种快乐比思思做他的小媳妇要快乐的多。

回家后，母亲叫思思吃饭，思思慢慢的走过去，拿起碗，乘了一碗饭，菜都没夹，就走出去了厨房。那晚，思思看着窗外的月亮静静的发呆，她的眼睛里想到了书上的月亮有两只眼睛和一张嘴。月亮哭了，自己也哭了。思思静静的走到了父亲的身边缓缓的说：“爸爸，我要去念书，我要像秀秀那样，识字，写作业。”父亲吸着水烟锅，一听到自己的女儿说要读书，咕噜咕噜的声言也由急变成缓，在由缓变得急，水烟锅的嘴上冒着青烟，自己的一张嘴嵌在水烟锅的口上，久久没离开水杨烟锅。思思见父亲脸上露出的深沉，前所未有的深沉，有些恐慌，可是自己真的很想去读书。思思毕竟是个孩子，一下子哇哇的哭了。父亲把嘴从烟锅筒里取出，深深的把烟气吐出，青烟在屋子里蔓延，他把思思哭忘了，而是想到自己这个家族没一人识字，思思是第一个提出来的，心中有些欢喜，又有些恐慌。他回过神走过去拉起了思思，把思思搂在自己的怀里，安慰的说：“思思呀，你不要哭，晚上我和你妈妈说，想办法让你去读书。”思思听到这话，哭声才渐渐的停了。

那晚上思思母亲翠屏从天宝家回来，思思的父亲跟她商量了好久，最后决定让自家的孩子思思去上学，思思是他们家第六个女儿，他们家六个都是女儿，所有孩子中只有她要去上学。孩子多，所以家也相对清贫。第二天，翠屏来到了天宝家，和天宝的父亲和母亲说了自家女儿的事，最后两家人决定让天宝和思思一起去普茶寨的学堂里上学。思思听说天宝要和自己去上学，心中不知有多高兴。翠屏最担心的是七家村离学堂实在太远了，她担心自家孩子的安全，要是半路上跑出个土匪，怎么办？可是，没有可是，自己的祖祖辈辈都是在这样的一个小空间里长大，没见过世面，如今我要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思思的身上。思思的父亲家忠决定去一趟普茶寨村，去和秀秀的父亲睿智谈谈。

正当要去的时候，睿智来到了七家村，这睿智虽说只是普茶寨村的村长，可是他管着一个村委会，包括七家村。睿智叫县城里架线的人来接电线，正好遇上了家忠。家忠一看是村长，就走过去，把自家晒好的旱烟拿出一大把塞给了睿智。然后交谈起来，家忠说：“村长，我想把自家的小女和天宝弄来村里的学堂里读书。”“读书，好呀。”睿智一下子有些吃惊。又说道：“前次我就想给你们说了，可是你知道你们七家村的风俗是女不外走，男不出家。今天我听到你这么一说，我发现你变了，世界变了。”“是我女儿思思让我变了。”“没事，包在我身上，一个星期后，送他们两个来上学。”“还有呀，那不叫学堂，叫学校了，有两名老师是从外面请的。”一个星期后，村子里的电通了，七家村点起了白炽灯，思思和天宝也去读书了。当翠屏送走自己不满六岁的女儿时，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难过，思思，天宝，背着小书包摇摇晃晃的在山路上消失了。

三

村里通电了，每个夜晚七家村的五十多口人不在出门看月亮了，月亮岩上除了刚刚相识或正在恋爱的男男女女还在一起唱山歌外，其他的人基本躲在家里，妇女忙着做鞋垫；男人，没事做，在旁边和妇女搭话，给妇女递线，要不就抱着水烟锅咕噜咕噜的的吸着。在月亮岩上看去，七家村闪闪的发着光，在原始森林的边缘，像是鬼火在燃。以前自然的漆黑和宁静如今不在了。过了半年左右，村里人筹钱买了一台彩色电视，一台VCD,晚上就一村人挤在村里堆放粮食的仓库里看碟片，全村人多了一种消遣，仿佛更快乐些。全村人都在说：“这电真好，电视更好。”可没过多久，村里赵忠仁家的小儿子，牛宝去变压器旁玩，由于好奇，用手去抚摸变压器，被高压器吸了，一下子就化成灰。旁边的孩子吓得呆站了半天。忠仁是村里说话很算数的人，牛宝的死，让他恨起了电，牛宝是他家唯一一个儿子，每个黄昏都会去那个变压器那里看自己的儿子，他小小的儿子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，就暗暗的哭了。后来，县城里的人来收电费，那电费是八毛钱一度，一个村半年用了一百度电，要交八十块钱，忠仁死活不交，还去打了收电费的，这件事传了出去，七家村的电就这样被停了，没过多久，那个变压器就被忠仁砸得不成样子。

全村人异样的安静，没有人敢对忠仁提出意见，也不会有半点的抱怨，即使有，也只能藏在心底里。失去了自家唯一的儿子，谁能不难过。没了电后，电视也就多余，到了夜里，全村人又在外面的场地上一起聊天，一起看月亮，他们又想到了月亮里的嫦娥，想到嫦娥又想到了天上的神。他们偷偷的说道：“神会保佑他们，保佑他们在得到光明。”月亮岩上又多了光亮，多了歌声和欢乐。小山村和夜和原始森林融在了一起，显得异常的安静。

村里是几多欢喜几多愁，而思思和天宝呢，由于往返太远住了校，住校的学生就只有思思和天宝。思思努力的学习，对文字很感兴趣，半年的光景她已经学会了很多的字，还会写点小日记了。晚上她会想自己的家，想自己的父亲和母亲，还有自己那六个妹妹；天宝呢，整天就睡觉，什么也学不进去，读书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折磨，他想起了和村里的孩子去放牛，和父亲去摘核桃的乐趣，还有家里那六个哥哥，觉得无比的烦恼。“思思呀，读书一点也不好玩，我就喜欢扛枪，我喜欢在村里和自己的朋友玩。”“怎么会，天宝，读书很好呀，我们能知道很多东西，我喜欢文字，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，我一看到它就喜欢它。”天宝闷闷不乐的睡去了，思思呢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了母亲给她讲的故事。故事的大概内容是看月亮时你心里想着谁谁也会看着月亮将你想起，于是甜甜的睡着了。过了两年，思思上着三年级；天宝呢已经停止了学习，回到七家村去过自己想过应该属于自己的那种童年了。以后的岁月，思思放假回家，就和天宝一起去乐，去月亮岩听别人唱歌，也还一起去游泳，晚上就教天宝多识些字。思思说：“你要不多识些字，我就不做你小媳妇。”天宝是喜欢着思思的，虽然只是孩子，虽然是快满十岁的孩子，于是天宝也在努力的识字。又到送思思去上学的日子了，思思比两年前长高了多，依旧背着那个书包，扎着小龙女的头，踏上那条山路，父亲呢扛着包谷去给她交半年的饭票，母亲在挥别时掉着眼泪，天宝呢呆呆的看着思思，只是轻轻的说一句：“记得想我。”思思微微的与母亲道别，走了几步路，看看自己的天宝，已是眼泪已是欢喜的离开了七家村。

.......

一下子的光景思思到了六年级了，由于发挥很好，考上了县城里的一所好的初中，全家陷入了一片欢喜中。

四

那正是七八月份，全村处在丰收的狂喜中，那成熟的核桃挂满了整棵大树，包谷种的早已经黄了壳，稍晚点的谢了红冠，最晚的还披着红头巾，像一个刚出嫁的新娘；思思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县城读书的孩子，这个消息给全村的带来了更大的欣喜。村里人都来贺喜，思思的母亲翠屏一天能收到村里送来的核桃一百来个，鸭蛋，鹅蛋和鸡蛋二十来个。村里人都对思思的母亲说：“以后你可享福了，你家的女儿可要当官了。”离收假还有四五天思思家请了全村人和外地的好友一起吃饭，秀秀也来了，秀秀和思思进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。七家村又陷入无比的欢喜中，杀牛宰羊，这么一弄，思思家比以前更加的困难了。村里送的，家里养的都拿出来招待客人了。

就在思思要去上学的前三天，思思家又迎来了第七个孩子，思思的母亲终于生了一个儿子；说也奇怪，天宝家也迎来了第七个孩子，是一女儿身；从此思思家有了男孩，天宝家有了女孩，两家人都认为是沾了思思的喜气。于是天宝的父亲更加的敬爱和疼爱自家的小儿媳妇了，翠屏和家忠也处在了欢喜中。可是一想到女儿上学的学费还有离家那么远半年的生活费，那种狂喜在脸上就消失了。思思明白父亲和母亲的苦衷，她的眼睛里除了这片土地，除了青山绿水，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忧虑。思思的心里向往着外面的世界，她的梦想是这个小山村无法承载的。思思对母亲说：“妈妈，我害怕我上不了学了，要不我出去外面的世界走走，也不要你们供我上学。”翠屏想都没想，就说：“不行，就是砸了锅买了家也要供你上完学，你不要多想，你是爸妈的骄傲，钱会有办法的，你只要好好的读书，用心的学习就够了，爸妈还指望着你呢，还有你的弟弟。”听到母亲这般话，思思的心里说不出的感动，说不出的…… 她只好做好了继续上学的准备，家忠去了天宝家，对天宝的父亲说道：“大牛呀，你看咱们也是亲家，现在思思要上学，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，真不知该怎么办，你看——你能借点给我暂时一用吗？”大牛说：“这什么话，什么借，直接拿去用，我们是亲家，我的儿子以后还要娶你家思思呢。”天宝说：“爸爸，无论怎样一定要供思思上学。”“你放心吧，我的儿子，爸一定要让思思上学。”天宝说：“爸爸，我也识了些字，学了些知识，以后我叫思思就不叫媳妇了，叫妹妹怎么样？”父亲说：“为什么？他就是你小时候定了亲的媳妇呀。”天宝说：“你就答应我吧，我们都长大了，也懂些事，加上我是爱思思的，可是……”“可是什么？现在思思是个有知识的人，而我……不说了——一些事只能等以后再说。”父亲触到了儿子内心的一些东西，也感到了思思和天宝之间的一些距离。家忠说：“不会的，咱家思思天天都说天宝好，她是农村人，她不会忘本的。”天宝说：“我喜欢思思，她是个很好的女孩，比村上任何一个都好。还有……”就在此时，思思走进了天宝家。调皮的说：“天宝哥，还有什么？”天宝羞了，像被吓到的小猫，嘴里轻轻的道：“没什么？”天宝我们出去玩吧，天宝也同意。思思和自己的父亲和天宝的父亲问了好，拉着天宝就出去了，走向月亮岩。